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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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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雪恢覆意識的時候, 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。

或者不能單純的用“陌生”這個詞來形容,整個房間透出一種眼熟的審美既視感, 但具體的擺設卻不盡相同。

深雪的視線在整個房間徘徊了一遍, 最後終於確定了——這裏和她三年前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, 臥室的裝潢有六成相似。

非常切合她的審美,但又並不是一模一樣的。

桌面上相當幹凈, 除了幾樣擺設的小物件和臺燈,常用的筆記本或者其他電子產品一概沒有。放在桌角的餐巾紙盒沒有拆封,透過光線的折射,能看到很淺的一層灰。

不對。

深雪伸手在桌子上抹了兩把,看著指腹留下的一點痕跡。

應該說, 整張桌子上, 都落著並不明顯的一層灰——差不多是一個房間一兩周沒人造訪的情況。

她的視線右移,看到放在邊緣的、被倒扣下來的照片, 遲疑了幾秒之後,伸手翻開了它。

然後深雪楞住了。

雖然不知道這裏是哪裏,但深雪清楚按照正常情況來說,她不應該保持著意識的清醒, 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。

畢竟按照沢田綱吉的計劃,此時那個“十年前”的她已經被轉換了過來,而她自己……

在之前那番短暫的打量過程中,深雪隱約確定了這個房間應該屬於一個女人。考慮到沢田綱吉提過的“十年前後的交換”,以及這迷之合眼緣的房間布置。

雖然對方當初說的是,由於兩個時間線上的人不能共存, 當十年前的人來到十年後的那一刻,他們這群十年後的老家夥們,會進入某個特定裝置沈睡。

現在深雪懷疑,是那什麽裝置出現了bug,把她送到了另一個十年前或者十年後。

即使這樣,當她看清照片上的照片時,依然……楞了一會兒。

照片是一群人的合影,認真數起來可能有七八個。其中四個是小孩,另外看起來成年了的、或者快要成年的也就三個人,分別是兩男一女。

這三個人裏,有一個是穿著和服的織田作之助,還有一個黑色頭發、發梢挑染成奇怪白色的和服少年,以及……

一個少女。

她一頭白色的長發盤在腦後,穿著一件淺杏色的和服。左手的糖蘋果剛好糊上了黑發少年的臉,右手和一個只到她腰高的小豆丁搶著裝了幾只金魚的袋子。

她看著鏡頭露出堪稱嫻靜的微笑,和手上兇殘的動作完全是兩個畫風。

而那張臉……是瀨良垣深雪十五六歲的模樣。

深雪死死地盯著畫面中的幾個人,包括那個陌生的少年、看起來和印象裏區別不大的織田作之助。剩下的幾個小孩最多不超過十歲,沒有一個是她曾經見過的。

有什麽東西在腦中呼之欲出,卻最終變成了一片空白。

或者說,幾乎是空白。

因為深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——那是整整十三年前,她剛剛醒來的那段時間,早就被丟在記憶的垃圾桶裏的事。

剛剛被爸媽收養的那段時間,瀨良垣深雪的記憶幾乎是個破了洞的篩子。不僅過往的記憶一片空白,就連當下發生的大多數事件,也像是網眼裏的芝麻一樣嘩啦啦往外漏。

除了基礎的自理能力還保留著,以及那段時間朝夕相處的爸爸媽媽,深雪幾乎記不住任何見過面、說過話的人,更不要說具體的事件。她被迫處於那種反覆的記憶與遺忘的過程中,持續了差不多有一個月。

然後就像是該漏的已經徹底漏光了一樣,篩子的“洞口”終於被慢慢的補上,然後網眼也漸漸縮小。

三個月之後,當深雪拿著確認痊愈的癥斷書從醫院的大門走出來,看著外面迎面落下的陽光,突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新生之感。

或許,那真的是一場“新生”吧。

而那些被她從大腦中漏掉的東西,就像是被海浪沖走的沙礫。如果說有什麽唯一留下來的“紀念”,大概只有一張照片。

那時深雪還沒有出院,照片是她坐在病床上拍的。穿著白底條紋的病患單衣的女孩看著鏡頭,圓圓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。

她有一頭雪白的長發,發尾散在肩膀下面,末端帶著自然的弧度。灰色的眼睛黯淡得像是落雪前的天空,整個人宛若某種失去了色彩的殘像。

一個從裏到外,都好像只有灰白色的女孩。

但是深雪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那時的自己了,甚至在後來翻出那張照片時,她還懷疑過是不是爸媽的惡作劇——畢竟,從她真正能夠記住一些事情開始,自己就是黑色的頭發和茶色的眼睛。

“我們當時也挺吃驚的,不記得是哪一天開始發生了變化,最後你突然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,”有一次瀨良垣遙說,摸了摸深雪的頭發,“就像有什麽特殊的力量。”

深雪當時並沒有把這段話當真,或者說就算是真的,它也無法帶給她任何明面上的影響。

直到十多年後……深雪看著另一張照片上的女孩,當年或許曾經出現過、又在漫長的時光中被逐漸吞噬的疑問,終於重新浮現在腦中。

——我……是誰……?

“哢嗒。”

門鎖被從外面轉開的聲音,讓深雪的手連帶身體都抖了一下,手裏的相框差點沒拿住。很快她捏著東西回頭,正對上一雙灰藍色的眼睛。

紅色頭發的男人,或許是氣質又或者是長相的鍋,看起來永遠比實際年齡老成許多。

而站在門口的這個男人,比剛才深雪看到的照片裏、比她的記憶中,似乎都要更加成熟幾分。

兩人隔著不到五米的距離對視,不知道過去多久,深雪聽到了“咚”的一聲。

“……”

她第一反應是自己手裏的相框掉了,然後才反應過來——

相框依然被牢牢地握在她手中,但對方開門時提著的購物袋,已經落在了地上。

一個番茄從裏面滾出來,“咕嚕嚕”幾秒之後,滾到了深雪的腳邊。

“……阿雪?”

隨著她低頭的這個動作,門口的男人——疑似織田作之助的男人仿佛突然回神,下意識叫出一個名字。深雪楞了兩秒,然後意識到這個“yuki”是在叫自己。

那一瞬間,她的心底出現了一絲異樣的情緒,但沒來得及分辨出來。下一秒眼前籠上一片陰影,當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,已經被人緊緊地抱進了懷裏。

“……阿雪……這是夢吧……”

抱著她的這個人在發抖,身上沒有這個年紀的男人常見的煙味,只能聞到洗衣液的氣息。深雪不知道為什麽,感覺心臟的某個很深的地方,突然隱約的泛起了細微的痛感。

就像是錯覺一樣。

她本來應該立刻推開對方,雙臂卻失去力氣般擡不起來。這個擁抱不知道持續了多久,深雪才從突然僵死到結塊的嗓子裏,憋出一句話:

“對不起……”

在話音出口的瞬間,她發現這聲音輕到自己都聽不見。於是她緩緩的呼吸了兩下,終於感覺嗓子輕松了很多:

“抱歉,能先放開我嗎?……織田作?”

由於這個見面實在太過詭異,深雪在叫對方名字的時候,難免帶上了不太確定的含糊感。

三秒之後,她重新獲得了自由。

從比較近的距離看過去,有些細節就更加明顯了——眼前的織田作之助穿著中規中矩的風衣,依然是一副胡茬刮不幹凈的不修邊幅模樣。但外表比深雪前幾天見到的模樣年長了很多,看起來至少有三四十歲了。

和那個被抹掉了三年記憶、很難說是幸運或者不幸的年輕人相比,這個織田作之助的眼睛裏,沈澱著深雪所無法觸及的東西。

或許就像他剛剛掉在地上的那袋子菜,其中有一些柴米油鹽的日常;但在“日常”的下面,掩蓋著永遠不會展現給他人的舊傷。

“你是……其他世界來的‘深雪’吧。”

短暫的對視之後,這個剛剛明顯在壓抑著什麽情緒的男人,首先打破了沈默。

深雪感覺自己應該有點意外,但好像又是意料之中。或許是這個世界的“織田作之助”表現的太過自然,又或者是從剛才起隱約感知到的一些東西,讓她本能的……感到理所當然。

所以她最後點了點頭,然後重新打量這不大不小的房間:“你……您在這之前,也見過其他世界的‘我’嗎?”

畢竟不是同一個人,深雪下意識使用了敬稱。

織田作之助楞了楞,然後搖了搖頭:“正常稱呼我就好。我沒有遇到過,不過因為以前太宰……所以猜到了一點。”

猝不及防聽到某個熟悉的發音,深雪也跟著楞了一秒。然後她下意識想問什麽,卻在看到織田作之助臉上的表情時,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。

其實對方並沒有表現出什麽,或者應該說,就深雪曾經見過織田作之助的模樣來說,這家夥一直是個……完全不像是面癱的面癱。

無論遇到什麽人、做什麽事又或者面對怎樣的意外情況,你幾乎永遠只能在他那裏,看到那麽一張有些透著茫然之感的面癱臉。

嚴肅的時候是嚴肅的面癱,高興的時候是輕松的面癱。包括太宰治去港黑招貓逗狗的那兩天,深雪在某家商場遇到了被案件纏上的現武裝偵探社成員。

然後就看到對方癱著一張發愁的臉,被兇手的未婚妻扯著肩膀大哭,一邊哭一邊喊“你為什麽要揭發他現在我該怎麽辦……”什麽什麽的。

基於這種對紅發青年的了解,深雪才能在看到這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後,聽著對方語氣正常的對話,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麽。

你知道你這個樣子看起來,非常非常的難過嗎……織田作?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小說裏說織田作的眼睛是褐色,動漫裏又是藍色……糾結了一下決定寫灰藍色了。

好的,經過幾章甜甜的糖之後,讓我們準備好面對此文最後的一把(重點)和感情戲沒什麽關系的刀,同時揭開文中的第二個大的伏筆:女主的身世之謎。

這部分結束後就剩一個拍戲的劇情,保守估計兩三萬字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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